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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跟他去嗅一朵玫瑰

王国良 GQ报道 2023-04-23

提到玫瑰,你会想到什么?一段甜蜜的爱情,一次无心的刺痛,一场恼人的春色,一抹馥郁的幽香?其实,玫瑰的故事,远比我们想象的要丰富得多。你或许还不知道,全球玫瑰研究领域的最高荣誉叫做“世界玫瑰大师”?王国良教授是中国唯一一位“世界玫瑰大师”得主,也是全世界第16位,他研究玫瑰已逾40载。今天,让我们跟随他的专栏文章,到深山和老宅中寻找几近绝迹的玫瑰,在落英缤纷间感受宋人的风雅……我们还会了解,什么样的玫瑰叫做佛见笑?什么样的玫瑰能让一场战争暂停?什么样的玫瑰堪称华夏不败之花?

需要说明的是,为方便阅读,并符合一般读者对“玫瑰”的指代习俗,行文中偶以“玫瑰”作为月季、玫瑰和蔷薇的俗称。

我们陆续请了各个行业的资深人士写作专栏,建筑大师戴志坚介绍中国廊桥之美《红楼梦》中香菱被侮辱的与被损害的一生梁思成林徽因之女梁再冰撰文追忆父母。我们希望以这种方式,拓展新闻热点之外的内容边界,展示智识、思考与美。




引言

我在太湖之畔的宜兴长大。太湖周边,自古以来可谓物华天宝,奇花异卉尤多。考上大学、出国留学以后,我心里最难忘怀的,居然是老家门前的那棵碗口粗的月季树——父亲说是奶奶出嫁时的妆奁。


或许就是这棵经历了三代人的月季树,成为我几十年来研究月季、玫瑰和蔷薇的机缘所在。那时的我,进进出出,总要闻一闻它的花香。余暇之际,还会学着奶奶的样子,修修花枝,松松细土。


村庄里的其他花儿,虽各有各的风姿,但都只开一季,而我家的花就算到了盛夏,也照开不误。我长大后才知道,这一树花儿,就是宋代杨万里笔下“花开花落不间断,春来春去不相关。唯有此花开不厌,一年长占四时春”的月季花。


我国月季的文化内涵,由其四季开花的性状,演绎出长乐、长寿、长春之传统吉祥文化。宋代以来的岁朝图,几乎不能缺月季花,以意四季长春。七、八十岁的年长者做寿,送一幅耄耋长春图最为贴切,其画面最重要的元素,就是花蝶、花猫和月季花。


沈铨《欢欢喜喜》图中的吉祥元素,可谓匠心独运

宋徽宗《耄耋图卷》(局部),粉色月季、白花蔷薇穿插其中,寓意长寿、长乐、长春

我1979年考上大学,后赴日留学,一生研究月季、蔷薇和玫瑰,多年来看着,惦着,看懂了月季是如何从野生蔷薇变成了古代园林和庭院的必备之尤物;东南西北、漫山遍野搜寻着,建立了一百余种野生蔷薇与古代月季之间的区别与联系;在历史名城、古镇、旧宅、深院、古庙里寻找着,收集并鉴定了300余个古老月季;在海内外一场又一场报告着,在学术上佐证“中国月季,世界的月季”,顺手还带回了上百种数百年来流散在国外的中国古老月季名种。


一晃三十年,犹如白驹过隙。我从当年大学树木学实习时的毛头小伙子,如今已届花甲之年,还得了个“世界玫瑰大师奖”(Great Rosarians of the World Award),迄今华人唯一。回首过往,我常半开玩笑、半自嘲地说:都是玫瑰惹的祸,也是玫瑰结的缘。


美国月季协会主席香丽(Pat Shanley)在纽约为王国良(右)主持世界玫瑰大师奖东海岸授奖仪式




我最爱的四朵玫瑰

在日常生活中,大家常常将月季、玫瑰和蔷薇混用,说实话,这三者的确不易区分。简单来说,蔷薇是祖先,玫瑰是分支,月季是集其大成者。蔷薇和玫瑰都有野生的一季开花之物,而月季则是人工改良选用而成的,月月开花,季季开花,故谓之月季,它是我国古代园丁最伟大的发明创造,没有之一。我国古代文献、绘画中,月季、玫瑰、蔷薇名种过百,无名之品逾千,我将和大家分享我最喜爱的四种。其实,在如此众多的玫瑰中,要说最爱,的确难以取舍,只能采撷数朵,分述如下:



佛见笑是我国宋代的名花,后来由植物学家罗伯特·福琼(Robert Fortune)于1842年在宁波的一家私家花园里发现并带到欧洲。


19世纪40年代,福琼受英国皇家园艺学会派遣,远涉重洋来到中国充当植物猎人。在他后来的著作中,描述了邂逅佛见笑时欣喜若狂的情景:“五月的一天早晨,阳光明媚。当我走进一位官员的庭院时,我被远处覆盖了整个墙面的无数黄花惊呆了。那花色不是普通的黄色,而是夹杂着一些其他的色晕,看起来十分醒目。”


顺便插一句,这个罗伯特·福琼,借植物学家之名,行走于中国沿海,不仅弄走了佛见笑、酴醾、枫叶芦花等名种,还盗走了安溪10000株茶树,带走了多名福建制茶高手。从此,安溪茶树在印度与斯里兰卡生根开花,几乎终结了中国由来已久的茶叶出口贸易。


佛见笑之所以与佛相语,是因为花瓣黄中带有飘忽不定的红晕,犹如高僧身披黄袍袈裟,沐浴霞光穿行于盛开的桃花之间,意象超凡。宋代张镃《红佛见笑花》曰:“不但瞿昙当发笑,老夫初看亦掀髯。”“瞿昙”亦即佛祖。能赏到这样的名花,就连塑着金身的佛像都忍不住要笑了,哪有平头百姓还会愁眉苦脸而无动于衷呢?


明代孙克弘《百花图卷》(局部)中的佛见笑

清代钱维城《万有同春》图卷(局部)中的佛见笑

然而,随着岁月的流逝,佛见笑和许多古代名种一样,渐渐消失了。为了找到国内遗存的佛见笑芳踪,我查阅古籍、古代地方志和国外植物猎人的记载,耗费多年去深山和古宅院中寻找,在梦中就至少见过两次。


寻找物种是很艰难的一件事,尤其是去到深山里,手机没有信号,还可能被蛇咬。说来也怪,花长得好的地方,往往蛇也多。山里人家有一种迷信的说法,即蛇也喜欢守护这些稀有的精灵。所以我们出行进山都带着蛇药,一旦被咬,就马上敷用。还有一个土办法,就是哪里被咬了,就用刀割开伤口,伤口划得越大越好,然后把周边的血尽量挤出来。因为刚咬的时候,蛇毒还没有完全扩散开来。这个办法虽然很血腥,但是很管用。下山再去医院,这就为救治赢得宝贵的时间。


笔者在云南片麻发现峨眉蔷薇新类型(2005年)

我们在云南和缅甸边境的深山里甚至遇到过边防人员的拦截,他们看我们一群人在山里乱逛,还以为是贩毒的,知道我们的目的以后则多心生敬意,还派人陪着我们,尽可能地提供帮助。


说回佛见笑,按照福琼的记载,他大约200年前在宁波一处官员的宅院中见到佛见笑,但没有更详细的地址记载。我几乎遍访宁波的古宅,却没有收获,没想到,却意外在一条小巷的瓦盆里,发现了佛见笑的倩影。宁波佛见笑,金黄色花瓣上,带有明显的红晕,和古代记载完全吻合。见到它时,我也体会到了当初福琼的错愕至极而欣喜若狂之感。


最近一次发现佛见笑,是前几年在云南山村里的一户农家院落。残垣断壁处,一藤黄花来。就是这样的农家,就是这样的院落,成了千百年来中国古老月季得以躲避天灾人祸、安身立命、生生不息的庇护所。


我国宋代藤本月季名种佛见笑(Rosa odorata‘Buddha’Smile’),留在云南深山人家的最后一抹惊鸿

因其房舍有些破旧,村庄也显得凋敝,故我再三叮嘱其主人:一旦修缮、重盖或乡村振兴异地重建,务请及时告诉我。因为事实上,许多古老的植物就是在近几十年的城乡改造运动中湮灭的。然而,没过多久,就传来噩耗,当地进行改造,那丛难得一见的佛见笑,连同那老宅,一起湮灭了。


这样的消息总是令人扼腕叹息,这也是我们为什么要费尽千辛万苦寻找、鉴定、保存这些植物。一旦发现,我们就可以采集枝条,进行扦插和嫁接,将其保存下来,活着的文物就不会再消失;进而还可以移植到公园里,庭院间,让古书上的景致复活,让老百姓能够再次欣赏到这些美景,触摸曾经的月季文化。



酴醾是宋人心中的白玉光,更是文人雅士、达官显贵的一种花样生活方式。我以为,是酴醾本身所特有的优雅与气质,契合了宋人的审美情趣,从宫苑到市井,最终形成了宋代特有的酴醾文化。


宋代古酴醾,花心可见内瓣卷曲而成的纽扣眼

宋代的文人墨客非常喜欢吟咏酴醾,王十朋的《点绛唇·酴醿》,最是我的难舍:“野态芳姿,枝头占得春长久。怕钩衣袖。不放攀花手。试问东山,花似当时否。还依旧。谪仙去后。风月今谁有。”


他既写出了酴醾枝条细长、有刺的生物学特征,又惟妙惟肖地烘托出藤下美女攀枝摘花时的憨态。要知道,对宋人来说,摘朵酴醾插在发髻上,装进香囊里,填入枕头中,压在书页内,酿成酴醾酒,那都是水到渠成的诗意和肆意之流淌。


欣赏酴醾,宋人也充满了仪式感,以范蜀公的“飞英会”最为知名。他在园中修起花架,遍种酴醾。酴醾虽然花朵不是很大,但花瓣特别多,古代称“千瓣”,花开时节,长长的藤蔓上缀满白花,从花架上闲垂下来,随风摇曳。


为什么叫“飞英会”呢?飞英即落英,数十文人雅士在花间宴饮,花瓣掉落在谁的酒杯中,谁就赋诗饮酒。我们可以想象,这么大的院子,这么多的花,哪个人的杯子最后不是落满了花瓣呢?所以最后没有一个人能清醒着离开,真正的不醉不归。这就是宋人的风雅。


除了飞英会,古人赏酴醾的盛事还有杨万里的度雪台,明代钱毂的酴醾垣,清代祁寯藻的酴醾花庵,清宫的翠屏花障等,不胜枚举。


祁寯藻之酴醾花庵:酴醾、宝相及牵牛诸延蔓之物,使蒙幂其上,如栋宇状

我和朋友们也举行过飞英会,我在南京做了犹如项圈一样的酴醾木香大圆廊,开花时的南京,简直成了国际中心,国内外的朋友们从各地赶来,在花间聚会。我们赏花、饮酒、拍照,感受宋人的酴醾雅趣,酴醾酒也是我们自己酿的,其做法在古书里记载得很详细。文化内涵很多时候就是要通过这样的仪式感,才能传达和体验。在日本留学时,我体验过他们传统的樱花祭,要我说,我们的飞英会,犹胜樱花祭。


我研究酴醾,花费了二十余年,一个重要的成果是,通过基因序列分析,证明了它的生身父母,分别是金樱子(Rosa laevegata),一种南方药用野蔷薇,和无刺重瓣紫心白木香(Rosa banksiae),公园里常见的古典藤蔓之物。那么,为什么我们要去寻找它的父母呢?这个对研究者来说非常重要,就像我们常说的,我们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其道理是一样的。一种植物有那么多性状,某个性状跟哪一段基因有关,我们研究出遗传规律,既可以帮助本物种进行培育,也可以用到其他物种上去。就像袁隆平也是找到了野生稻,再进行杂交,才能培育出杂交水稻。 


找到了生身父母以后,我们试图用这两种亲本进行杂交,看能不能再杂交出新的酴醾来,然而历经十多年也未果,真不知道古代园丁,是怎么变出了这千古奇葩。我们古人的智慧,真的很令人惊叹。




经历过欧洲“郁金香泡沫”(Tulip Bubble)的人们,依稀记得当时一株稀有郁金香品种,与一辆马车、几匹马等值的神话。如果能拥有花更大、瓣更香的月季花,那无异于郁金香热再现。因此,一些擅长在园艺领域投机的欧洲人,开启了东方大搜寻的行动。中国的粉晕香水月季,就是休谟船长(Sir Abraham Hume)于1809年弄到英国的。


现代月季的主要形态与性状,归根到底就这几条:一是四季开花,二是叶片肥大,三是高心翘角,四是具有茶香味。这般武艺,就是中国粉晕香水月季的独门绝活。


粉晕香水月季,亦名休氏粉晕香水月季

这样的宝贝,自然逃不过法国约瑟芬皇后的法眼。身为种植园主之女,她非常喜爱植物和园艺。1799年,她在巴黎郊外买下了梅尔梅森城堡,将其建成了世界上第一个玫瑰专类园。尽她所能,几乎搜集了当时世界上最有名的月季、玫瑰和蔷薇。


为了得到粉晕香水月季,她让御用信使拿着特别通行证,下令英法两国正处鏖战中的战舰暂时休战,只为让它尽快渡过英吉利海峡,种进自家的月季园。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玫瑰和平战争,情节大抵如此。


为了把这些珍稀品种永久保存下来并发扬光大,约瑟芬皇后不惜重金,聘用了巴黎最有名的育种家从事玫瑰新品种选育,招募植物手绘最有名望的画家雷杜德,帮她精绘玫瑰。就这样,169幅玫瑰手绘应运而生,几乎涵盖了园中所有的精品。


不仅如此,她还雇佣能工巧匠,将这些玫瑰手绘雕刻成铜板画,选用最为复杂的多重套色工艺,制成了一套三册的画册,并请植物学家疏注,最终制成了被后世称为“玫瑰圣经”的《玫瑰手绘图谱》(La Rose)。


雷杜德《玫瑰圣经》中的中国粉晕香水月季(Hume's Blush Tea-scented China,局部)

目前,《玫瑰圣经》原版存留于世的只有3套,其中之一在美国加州的汉廷顿植物园图书馆。作为研究玫瑰的植物学家,这份古老的资料简直太珍贵了,因为如果没有画作,单凭以前的文字记录,是很难想象当时的花儿是什么样子,能够看到图像,才有可能发掘出数百年前玫瑰的秘密。


和许多植物学家一样,我数次寻访汉廷顿植物园图书馆。记得2011年第一次入馆时,“月季夫人”蒋恩钿女士之子、美籍华人、钢铁专家陈棣先生,不惜为我担保,我方得一睹《玫瑰圣经》的真容。图书馆对于访客接触古籍的要求非常严格,需要把随身行李寄存,进出前都要安检,胸前贴上标牌,戴上手套,直到后来我获得了“玫瑰大师”的称号,接触古籍才容易一些。


雷杜德《玫瑰圣经》(Les Roses)原著(一套三卷,汉庭顿植物园图书馆藏)

那套珍藏的《玫瑰圣经》大概是A3纸大小,每次借阅时我都小心翼翼,在阅览室一台古色古香的阅读灯下认真拜读。我至今记得,阅读桌上有一个V型的架子,书必须摆放在架子上,而不能直接平摊打开。后来,经特许,我用小型数码相机拍摄了全书,开始了十余年的研究历程。


这个过程是十分艰难的。《玫瑰圣经》里的画是铜版画,跟雷杜德当初的手绘作品肯定会有差异,再加上手绘跟原本植物的样子也有差异,所以到底这朵花是什么,需要严谨的查证。另外,有了画作,我们还想找到对应的原种,就拿四季开花的粉晕香水月季来说,它早已绝迹,我们在欧洲、老挝、云南四处寻找,发现的时候,我激动无比,一下子冲过去跪在那里,这魂牵梦萦之物,我终于找到了。


国内发现的微型月月粉,重瓣,浅粉色,与雷杜德1817年所绘相类

经过十余年研读、收集、甄别、拍摄、疏注,我最终完成了《玫瑰圣经图谱解读》,还原了雷杜德玫瑰画作的前生今世,也算了却了我的一个梦想。我认为,这本书最大的价值,就是追本溯源,再次阐明我一直以来的学术论断,欧洲现代月季是中国月季在欧洲本土化的结果,正所谓“中国季,世界的月季”。


《玫瑰圣经图谱解读》(2021年,中信出版集团出版)



压轴出场的,是我心中排名第一的玫瑰,月月红。


宋代诗人杨万里,堪称月月红的超级粉丝。他的《腊前月季》“只道花无十日红,此花无日不春风……折来喜作新年看,忘却今晨是季冬”,写的就是月月红。


我通过研究发现,中国第一个横空出世的月季,就是月月红。它始现于西晋,名“紫花”,亦名“长乐华”,距今约1700年了。自古代园丁育成以来,它像中华民族一样,成为一朵开不败的花,可谓为华夏量身定制之花。


始于魏晋的月月红,是世界上最早的月季,也是西方现代月季最重要的亲本之一

月月红无愧始于魏晋,既有魏晋之风范,又有“天人一体”之风度。纵观其株型,长得犹如嵇康、谢安那样,棵棵玉树临风。细察其叶,颀长而厚实;再观其枝,柔软而密集。种在窗前屋后,自成景观。加之四季开花习性,可谓蓓蓓殷红,朵朵精神,季季不绝,全是祥瑞吉兆。


月月红枝叶繁多,常常是一枝已开,一枝即开,一枝孕蕾,一枝新梢,周而复始,连续开花。阳春三月,别的花儿还在孕蕾,月月红已是花满枝头。江南夏季湿热,可月月红只是花头开得小一些,似乎依然要与这酷暑比个酣畅。秋天的她,花最是肥艳,蝉鸣鸟和,叶底红花。冬天一到,它悄悄地把仲秋积下的小小花苞,慢慢绽放。即便到了腊月,依然可以看到堆着厚厚一层白雪的花朵,这就是月月红别称“斗雪红”的来历。


中国古代绘画(佚名,清代)上的胭脂蝶,属于月月红类的一个名种

我常说,月月红应该成为中国的国花——月月红比牡丹历史更悠久,文化底蕴更深厚;种植限制很少,几乎随处可种;株型可大可小,既有微型盆栽的,也有直立灌木的,更有超大型藤本,能长到几十米高,而牡丹的大小差不多是固定的;还更有商业价值,据所知,牡丹似乎只有种籽可榨油,可以做化妆品,但玫瑰可以做的化妆品就太多了。月月红可以说是中国历史上最早观赏的、种植最为普遍的、品种最多的、在世界上最为认可的花,还有比它更厉害的花吗?


所以我最爱月月红,它历经千年而弥坚,与华夏子孙刚柔并济、不畏强暴、自强不息之精神颇为契合。我也喜欢给朋友送月月红,哪怕一枝就很好看,叶片细细长长的,花朵有点香味,但不是很浓烈,最是中国的味道。其花能开一整年,在南京下大雪的时候,它还在开放。你可以种在家里,阳台的花盆中,它能生长,在小院子里,它也能生长,一长就是几十年上百年,因为它本身的寓意就是长乐、长寿、长春,还有比它更好的礼物吗?




我的玫瑰梦

写到这儿,猛然发现已经写了不少了。该如何结尾呢?我想还是以我的几个玫瑰终极梦想,以飨读者吧。


一个是要算好月季这本1700年来的老帐。中国月季对全世界的贡献,首先在其四季开花之习性,这是园艺史上最伟大的发明与创造,至今没有之一。欧洲现代月季本质上是中国月季欧洲本土化的结果,只要是月季,所有的创新,无论何时何地,都离不开中国月季这个平台,跳不出中国月季曾经的多样性。即便如今大行其道的几百个奥斯汀英国月季,倘若翻翻我们的家底,是不是能看到那几分似曾相识呢?谨此,恕我不再展开。


二是把中国古老月季改良成像树一样生长的超级月季,用于庭院、阳台、水岸、公园、社区、学校、幼儿园,不再需要恼人的农药,不再需要复杂的人工养护,不再需要担心皮刺潜在的伤害,让更多的人可以观赏丰富多样的月季之美。


像树一样生长的超级藤本月季

像树一样生长的水目寺明代月季,基部直径已达30厘米,已被我命名为祥云粉红香水月季(《中国古老月季》)

三是在生态环境优美、交通便利的小山小水之间,或者像苏州周庄、同里,安徽宏村、西递,云南和顺、石鼓那样的古镇,建一座中国月季文化博览园或博物馆,通景式演绎月季的前世今生,为全世界所有月季、玫瑰和蔷薇爱好者,开启一扇会说话的世界月季朝圣之门。


研究了一辈子玫瑰,我最大的感触就是,人生犹如玫瑰,花落才有花开。当你的人生正值花季,那就好好绽放,充分利用阳光、雨露和土壤,开出你最美的花来。就像我们做研究,一旦选定了方向,就得守住痴心、耐心和本心,只管春耕,不问秋收,开过的花总会有结果。


如果遇到挫折也没关系。你或许可以想想月月红,千百年来遭受艰难困苦无数,但它月月花开依旧。月月红契合了中华民族自强不息的精神,这也是我将其称之为华夏之花的原因所在。如此看来,无论是古代文人雅士,还是现代凡夫俗子,恐怕都不能没有玫瑰。人生如花,如茶,如歌,如修行,即便竹杖芒鞋,也要轻胜如马。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撰文:王国良

编辑:王婧祎

运营编辑:温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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